第二百七十章 不喝酒，不够男子汉

　　短暂地惊讶过后，易阳倒是镇定下来，说：“你的爸爸……哦，那就是姜姐的舅舅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王桑柠说：“到汉宁市出差了，知道我住在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我们，说是带了一点香肠。”
　　易阳想了想，说：“你爸过来之前也不说一声，要是你不在家的话他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他是顺路嘛，要是家里没人，他把香肠放在楼下便利店就走了。先不说这个了，你还是想一想待会儿见到我爸爸要怎么自我介绍吧。”
　　易阳耸了耸肩：“还能怎么介绍？只能说是暂时寄宿在姜姐家的学生了吧……你爸爸不会不同意吧？”
　　“主要是如果被我爸爸知道了，弄不好会被姑姑他们知道了。”
　　“姑姑……姜姐的妈妈？”易阳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难道说……我住在这里，姜姐的爸爸妈妈都是不知道的吗？”
　　王桑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顿时尴尬地笑了笑：“嗯……他们不知道。”
　　易阳这才皱起了眉头，不过想想也反应过来了，以姜黎黎家的条件，如果家教严一点的话，确实不太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家搬进来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性进来住吧？
　　易阳低着头，手指轻轻在自己额头上点了点，做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随后摇摇头说：“看来确实给姜姐添了很多麻烦啊……”
　　“你别这么想，表姐和我都是很希望你住在这里的，而且姑姑也不一定会反对，只是表姐她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没有跟他们说，眼下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糊弄我爸爸吧。”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王桑柠脸上略微出现了一丝慌张，然后看了易阳一眼，小声说：“你别提住在这里的事”才去关门。
　　易阳想了想，索性往沙发上一坐，既然躲不过，就老实回答不就行了，自己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如果姜黎黎的家人确实接受不了他跟姜黎黎这种形式的关系，自己搬出去就好了。
　　门被打开了，随后听到王桑柠的声音：“爸……”
　　“哦，你一个人吗？”
　　接着易阳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话语中带着笑意，语速不快，听得出来大概是一个脾气很不错的人。
　　出于礼貌，易阳赶紧站了起来，朝门口望了过去。
　　王桑柠这才说：“不是，我和我同学。”
　　“同学？”
　　两人从玄关走进客厅，这才与易阳见了面。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王桑柠的父亲时，还是微微一怔。
　　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按照王桑柠和姜黎黎此前的偶然闲聊，拼凑出的王桑柠父亲大概是如此的一个形象：王兵，在部队服役十六年，转业后在河阳市老家一个县城的体制单位内工作，在部队时曾是全区比武第一的兵王，还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事素质差不多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了。
　　因为这几个大标签，易阳心目中王桑柠的父亲王兵要么是吴京那样的刺头，痞里痞气，要么是《冲出亚马逊》电影里侯勇那样的形象，老实木讷，做事一丝不苟，沉默寡言。
　　但是此时见到的王兵是怎样一副形象呢？
　　首先是看起来特别年轻，身高超过一米八，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如果不是仔细看眼角有那么几根不显眼的鱼尾纹，很难联想到他的女儿都快要成年了。
　　其次是气质很温和，看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完全没有办法从气质上将他跟军人联系在一起。
　　此时王兵穿着一件普通外套，体型修长，穿着外套也看不出训练痕迹，而姜黎黎和王桑柠都长得很漂亮，作为一家人的王兵同样如此，鼻梁挺拔，五官线条明朗，是一枚妥妥的大帅哥。
　　王兵眼含笑意，对易阳点点头：“你好，我是桑柠的父亲。”
　　易阳连忙说：“叔叔好。”
　　王桑柠拿了一个杯子，一面说：“这是我的同桌，易阳，成绩很不错，我不是不练体育了吗，就请他帮我补习一下功课，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
　　王兵自然不会拘束，点点头便走到沙发旁坐下了。
　　此时，王兵上下打量易阳一番，笑着说：“易阳？挺好的名字，你也坐吧，别因为我来了就紧张。”
　　易阳点点头，也坐下。
　　让易阳更意外的是，虽然是长辈，但是王兵并没有像传统长辈那般，逮着他问东问西，调查户口一般靠打听对方来找话题。
　　大概是对于他来说，知道易阳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已经够了吧，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王兵觉得没有必要了解。
　　而易阳在观察王兵的时候，王兵同样在观察着他。
　　刚刚见到易阳的时候，王兵还是愣了一下的。
　　无论是身高还是外貌，眼前这个易阳都很不错，而且自己的到访算起来是很突然的，所以在这里碰到女儿跟一个男生待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跟女儿的关系……当然，这个念头也仅仅是转瞬即逝，一方面这是没有什么依据的事情，另一方面自己的女儿，他很了解……
　　如果她真的找对象了，哪怕现在还在高中，她也会主动跟自己坦白吧。
　　王兵从怀里取出一包烟，问易阳：“应该不抽烟吧？”
　　易阳摇摇头说：“谢谢叔叔，不抽。”
　　于是王兵便自顾自地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王桑柠将水端过来，王兵接过杯子，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对王桑柠说：“这次顺便过来，主要就是看看你，跟你姐生活的环境，然后带了点香肠，自己灌的，切了蒸一蒸就能吃。”
　　说话间，王兵站了起来，看了看手表，问：“你们吃中午饭了没有？”
　　王桑柠说：“还没有，家里还有一点昨天的剩菜。”
　　王兵点点头，说：“也行，热一热，香肠也切一点蒸了，喝一点。”
　　一面说着，王兵从包里拿了一个塑料瓶，但目测里面装的是白酒。
　　喝一点？
　　爸爸拿着一瓶貌似白酒的东西，对未成年的女儿说，“喝一点？”
　　易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脸上顿生错愕的表情。
　　王桑柠注意到易阳的神色，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喝酒了。”
　　王兵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说：“哦，忘了你同学在这儿。”随后看向易阳，说：“王桑柠的妈妈那边是我们那边有名的酿酒老字号，桑柠这丫头，算是从小在酒缸里长大的。”
　　易阳表情复杂地看了王桑柠一眼，这才突然想起来，好几次跟姜黎黎一起去吃饭，姜黎黎点酒，无论多少她好像都是来者不拒，不喝酒的貌似只有自己一个人，本来以为王桑柠是陪姜黎黎喝一点，但现在看来……
　　难道是姜黎黎陪王桑柠喝？
　　随后王桑柠去弄菜了。
　　王兵笑着问：“你们明天不用上课吧？”
　　今天是周六，明天自然也不用上课。
　　易阳点点头：“嗯，不用上课。”
　　“平时喝不喝酒？”
　　易阳想了想，说：“不怎么喝。”
　　王兵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那可真是有点可惜啊，这个酒，在河阳市很出名的，是桑柠外公家自己酿的坛子酒。”
　　正好如此跟王兵面对面坐着也挺尴尬，此时能找到点话题也挺好，易阳便顺着话问王兵：“坛子酒？”
　　王兵笑了笑，说：“这个坛子酒，是我们老家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特产，酿造倒也不复杂，就是普通的粮食酒酿造技术，特色主要是两点，一个是用坛子装，另一个是要埋在地里很多年。”
　　易阳眼神一动，说：“听起来有点像女儿红。”
　　王兵点点头：“是的，差不多，但绍兴正宗的女儿红不是白酒，而是糯米酒，我们这个是白酒。”
　　“买这个酒的客人并不是第一时间带走的，他们在店里买了酒，桑柠的外公会给客人把酒用坛子封装起来，然后埋进土里，等几年甚至十几年后，客人再来取。”
　　“一般来说，我们那边家里有儿有女的，在孩子满岁或者满月的时候都会过来买几千斤，埋进土里，等到孩子出嫁或者高考、参军之类的重要时刻，打开封坛，大办酒席。”
　　王兵似乎对酒情有独钟，讲起来头头是道，易阳甚至有些怀疑当初他娶了王桑柠的母亲，就是看上了她们家的酒。
　　不过这么一聊，倒是顺利将话匣子打开了，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两人的生疏感浅了不少，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而在这个过程中，易阳留给王兵的印象很不错，此时王兵将第二支烟默默地摁进烟灰缸，又默默看了一眼易阳，通过这么一会儿的闲聊，他大概给易阳临摹了一个简单的形象出来。
　　稳重、平静，思想成熟，也很健谈，没有这个岁数的小孩子那种幼稚气，而且能在师大附中读书，又不是体育生的话，成绩肯定也是没的说，总得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青年，但假如……假如做女儿的对象，有点不满意，怎么说呢，这人的性格不够有趣。
　　当然，这种无趣也可能是面对自己这个长辈装出来的。
　　很快，王桑柠就端着几盘下酒菜出来了，王兵说：“取几个杯子来。”
　　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女，易阳感觉十分别扭……如果是父子都还好一点，这可是父女啊……
　　易阳忍不住想到一个场景，喝得晕晕乎乎的王桑柠憨笑着，跟自己的老爹“哥俩好啊六六六啊……”
　　咳咳，他赶紧把这个离谱的画面甩出脑袋。
　　王桑柠十分懂事地拿了三个杯子，其中一个摆在了易阳的面前。
　　王兵拧开瓶盖，顿时酒香四溢，他笑了笑，对易阳说：“真不喝一点？”
　　易阳想了想，摇摇头：“我喝柠檬水就行了。”
　　王兵说：“不喝就算了，不劝你了。”随后看向王桑柠：“现在也不是寒暑假期间，不能没有节制，嗯，你就限在4两以内吧。”
　　王桑柠看了一眼易阳，脸微微一红，说：“2两就行，2两就行。”
　　“随你吧。反正我下午回河阳市不用开车，就敞喝了。”
　　对于不喝酒的人来说，坐在酒桌上往往是很难受的一件事，但易阳坐在这对父女边上，却一点都没有这种不适感。
　　下酒的不是菜，而是话。
　　天下父女千千万，各有各的相处模式，易阳今天算是开了眼。
　　一开始没有动酒，父女两人有的没的聊一些嘻嘻哈哈的东西，家长里短，王兵讲述王桑柠的妈妈这段时间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啦，外公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啦，种种种种，时不时再秀一秀恩爱，王桑柠一开始只是当一个听众，说着说着，端起酒杯碰一下，一开始是王兵主动，后来王桑柠被老爹的话逗得乐个不停，也就忘记了矜持，频频主动端起酒杯……
　　易阳心情有些感慨，王兵真的很尊重自己的女儿，聊天就是聊天，聊天就是讲故事，说笑话，分享自己遇到的趣事，要不就是分享一波自己对某个事物的见解，王兵没有仗着自己是“父亲”这个角色，就一定要给女儿灌输某些人生道理，或者讲到某个人，就延伸到女儿身上：“你看她怎么怎么样，所以你也要怎么怎么样……”反而经常虚心求教一些问题，比如“听说那个谁谁谁才16岁就怀孕了，还想把孩子生下来，跟家里人闹翻了，你是女孩子，你觉得她那种女生可能怎么想的？”然后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听王桑柠分析。
　　怪不得王桑柠的情商很高，至少从他们谈话的内容都能够看得出来，他的父母都是情商极高的人。
　　相比之下，其实他生活的环境也是如此的，虽然二叔易阳跟王桑柠的父亲不是同一类人，但在聊天的本质上并无不同，反例则是易小青家……
　　酒是真的在喝，不一会儿瓶子里已经下去了一半。
　　王桑柠喝酒的时候，是两只手一起捧着酒杯喝的，一开始还是浅浅地抿一下，然后眼睛一挤，像是大受刺激的模样，但越到后面，像是口腔适应了白酒，喝完就傻乐一下。
　　易阳看得目瞪口呆。
　　王兵时不时哈哈大笑：“易阳，别客气，多吃点！不喝酒就多吃点！”
　　到了后半段，两人的脸色都无比红润，王桑柠的眼睛都有些迷离了，两人聊天的内容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突然转过来瞪了易阳一眼，皱着眉头说：“你不喝酒……不够男子汉啊……”
　　易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咔嚓……”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姜黎黎回来了，同时喃喃道：“咦？怎么有一大股酒味……”